前传（八）：印痕(3/3)

百合需要更多的空气。几天后，她避开惯常的路径，独自从后园偏僻一栽满矮竹的凉亭绕行。竹叶沙沙，清风送。就在步竹荫的瞬间，她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在临小平台上清洗茶的阿希莉帕。

阿希莉帕是背对着她的。她蹲在平台边缘的石阶上，前放着一盆清和几件拭到一半的青瓷茶碗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靛青窄袖便服，袖挽起，半截如同新剥笋般的小臂——那手臂线条实有力，是百合记忆中印象刻的、带着阿依努民族渔猎烙印的健壮。她正专注地清洗着一个碗沿，光透过树梢的隙，碎金般跃在她的肌肤上。

然后，百合的呼停滞了。

在那跃的光斑，阿希莉帕右臂小臂外侧，靠近手肘的位置，一片紫泛黑的、边缘泛着青黄陈旧彩的大面积瘀伤清晰地暴在空气里！那绝对不是普通的磕碰痕迹，淤血聚集，形状狰狞，显然是反复而有力的外力挤压或抓握留的印记！指痕的印记甚至依稀可辨！

仿佛这还不够目惊心。当阿希莉帕微微转动，侧颜在波光线的映照显明晰的廓时，百合清晰地看到——在她微微敞开的、柔的亚麻衬衣领边缘，在她光洁如雪般的颈侧肌肤上，一枚红近乎乌紫的、带着明显齿痕烙印的吻痕赫然在目！那痕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的印记，地、狰狞地嵌在那柔腻雪肤之上！与白皙形成一烈的、令人不适的视觉冲击！

这绝对的力量痕迹！

百合倒一凉气，脚不稳地后退了一步，踩到了枯叶发细微的“咔嚓”声。

阿希莉帕闻声猛地回。那双冰湖般湛蓝的中瞬间闪过一丝被窥见隐秘的惊慌！几乎是本能地，她迅速地放袖盖住了那只受伤的手臂，另一只手也意识地、飞快地拽了衣领，试图遮挡住颈侧那耻辱的烙印。动作之仓促，甚至打翻了手边的茶碗，发清脆的碰撞声！

她脸上闪过一瞬的狼狈和羞耻，随即迅速被一木然和装的平静掩盖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低，手指有些发地攥着衣领的边缘，避开了百合的视线。

“抱歉，夫人。惊扰到你了。”阿希莉帕的声音很低，有些沙哑，带着一刻意放平的声调。她迅速收拾好打翻的茶，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和……牵扯到某痛楚的轻微蹙眉。

她沉默地端着木盆，微微欠，便快步从百合边肩而过。肩的刹那，百合锐地捕捉到从她上飘来的，除了淡淡的皂角清洁气味，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……药油或某化瘀药膏的苦涩气息。

阿希莉帕的影很快消失在竹径。百合站在原地，光晒在上，她却觉不到丝毫意。

那大片狰狞的淤伤、颈上红的齿印、药膏的气味、木然回避的神……还有昨夜那穿透墙、饱痛苦与屈辱的破碎呜咽……所有的碎片，在百合脑中轰然炸裂，拼凑一幅目惊心的画面：

在西阁的黑暗中，那双她见过野力量的小臂，是如何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钳制、扭绞，直至留青紫的指痕。